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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8章 、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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兩人從四樓下來,遲越又帶著溫降去一樓的藥店買了點跌打損傷藥,讓她晚上回去自己塗,最後提著一大堆東西回到地下室,把她的新衣服都放進後備箱。

溫降一路跟在他身後,心情覆雜,才短短一天,她就欠了他太多人情,已經多到完全不知道該怎麽還。

她想過給他做飯打掃衛生,可是她廚藝並不好,根本還不起今天他買的大包小包,也想過可以給他補習功課,可問題是……他根本不想讀書啊……

她想著想著,臉上便不自覺露出沈重的表情,遲越瞥見她那副苦大仇深的樣子,想不通她還有什麽不滿意的,也懶得再想,打開車門讓她進去。

溫降才在車裏坐穩,駕駛座的司機看見她從頭新到腳的打扮,忍不住驚訝地“謔”了聲,開口問:“買衣服去啦?”

遲越關上車門,仰頭靠著窗戶,一副累得不想說話的模樣,並不打算回答這句明知故問。

場面一下子冷下來,溫降不習慣僵局,只好主動點點頭:“嗯……”

“這身新衣服穿著好看,以後就得多穿新衣服,”司機將近五十歲,聞言便沖她和藹一笑,一邊發動車子,跟遲越確認,“咱們去學校?”

溫降冷不丁聽到“學校”兩個字,心頭重重一跳。

“嗯。”但遲越應了聲,已經閉上眼睛假寐。

溫降抿了抿唇,不敢出聲打攪他,只好轉頭看向窗外。

他應該是想把她送回學校了吧,畢竟不能一直待在他家……

出門前他說的那句話還算不算數呢,回去之後周靜美又會怎麽對她……?

寢室現在怎麽樣了?她今天上午沒去上學,周靜美會去寢室找她嗎?

溫降回想起門上刺眼的“婊.子”兩個字,那句“聽說你在賣”,還有周圍的無數雙眼睛,他們都在大聲地笑。

手指無意識地攥緊裙擺,嶄新硬挺的面料很快落出淺淺的褶皺。

車子駛出地下室,玻璃窗上很快響起低低的劈啪聲,下雨了。

街道籠罩在霧蒙蒙的小雨中,天色壓得很低,中午才見過的艷陽高照仿佛只是錯覺。水珠一道一道淌下來,車窗上斑斑駁駁,讓人看不明晰窗外的光景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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抵達學校已經是下午三點,車子停在後門附近,因為是雨天,又還沒到出攤的時候,後街還算空曠,水泥路面是濕淋淋的水色。

遲越睜開眼睛,只對她說了句“你在這兒等著”就下了車。

雨水隨著打開的車門濺進來幾滴,但很快就被“砰”一聲隔在外面,溫降心下一急,傾身往他的位置上挪了挪,想提醒他帶把傘。

可車裏的空間有限,動作不便,等她握上他那頭的門把手,透過窗戶,遲越瘦削的背影已經離得很遠,逐漸消失在四月灰白的雨天裏。

司機嘆了口氣,輕聲念叨了句“這孩子”,關上自己開到一半的車門,把手裏的傘放回副駕駛座。

車裏一時陷入沈默。

萬保豐解開安全帶,活動了一下自己坐得發麻的背。眼下遲越走遠,便有些按捺不住活絡的心思,透過後視鏡開口問她:“小姑娘,你跟阿越是什麽時候認識的?”

溫降回過神,回答:“……昨天。”

萬保豐哦了聲,頓了頓又問:“你們倆是一個學校的?”

溫降點頭:“嗯。”

“是同班同學?”

溫降又點點頭。

前面司機聞言,有些奇怪地轉過頭來:“同班同學怎麽會昨天才認識?”

溫降這才反應過來,不大好意思地坐直身體,改口道:“沒有沒有,高一就認識了……”

遲越太容易讓人印象深刻,她當然在高一就記住他了。

只是他在昨天以前……應該完全對她沒有印象吧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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遲越從學校後門走到教學樓,身上的薄外套已經蒙了一層水珠,輕輕一撣就會飄起水霧。

只是在一樓站了片刻,他發現自己不光不知道對方的班級,連她的年級都不知道,最後只能拿出手機,點開一個全是轉賬記錄的聊天框,問:“你身邊那個女的是哪個班的?”

森駿很快回:“周靜美?你找她幹嘛。”

遲越只說:“跟你沒關系。”

對面一聽也不再追究,只回答:“高二後面那幾個班的吧,七班,八班?”

遲越收起手機,上樓。

剛好是下午第二節 課,就業班幾乎所有的學生都在玩手機跟睡覺,仿佛講臺上的老師是擺設。眼下聽門外有人經過,還以為是來檢查的領導,都條件反射地放下手裏的小動作,坐直往窗外看了一眼。

誰知道竟然是遲越。

如果說高一剛進來的學生還有完全沒見過他的,在高二這一級,就沒人不認識他。

人高,長得帥,家裏還特別有錢,連高三的森駿都要喊他一聲“遲哥”。

還有很多關於他的流言:據說他初中輟學兩年,沒參加中考;據說學校的那棟實驗樓是他家捐的,花了整整一百萬來上這個破學校,因為普高不收中考沒分數的;據說高一的時候他被高年級的人勒索,把對方鼻子都打斷了,從此成為這所學校的大哥;還聽說他玩得很花,有過十幾個女朋友,甚至讓三四個女生墮過胎……

總之真真假假的小道消息數不勝數,遲越被傳著傳著,已經成了一則職高怪談,且聲名遠揚,連隔壁幾個破學校的人都知道他。

因此眼下,整整一年沒來上學的人突然露面,一整個樓層的學生都沸騰了,要不是礙於老師還在講臺,估計要直接從教室裏跑出來圍觀。

遲越繞了兩個樓層總算找到七班教室,在後門一站,所有人都轉過頭來看猴似的盯著他。

他的頭皮一陣發麻,快速掃了一眼,確認裏邊沒有他要找的人便離開。

隨後是八班教室。

周靜美的桌上擺著鏡子,正專心致志地低著頭擠黑頭,就聽耳邊突然傳來一陣嘈雜,她也“唰”一下收起面前的鏡子,故作自然地擡起頭來。

結果根本沒有來抽查的領導,所有人都不約而同地扭頭盯著後門,像是有什麽新奇事。

周靜美當然不會錯過,跟著看了一眼。

竟然是遲越。

遲越找人已經找得有些頭疼,掃了兩圈,就在他以為自己在七班看漏了的時候,才發現第二排的那個人。

於是沖她擡擡下巴,開口:“李金梅,出來。”

周靜美:“?”

但遲越的視線分明是落在她身上的,她看了一會兒,微微睜大眼睛,不太確定地伸手指了指自己。

遲越看她還在那磨蹭,忍住自己甩手走人的沖動,一點頭:“就是你。”

周靜美臉上一喜,也不管老師是不是在場,蹭了蹭自己擠得通紅的鼻子,推開椅子站起身,在周圍人艷羨的目光中走向他,親昵地開口:“遲哥,找我什麽事啊?”

遲越已經提前轉過身,伸手揉了揉起雞皮疙瘩的後頸,頭也不回地往樓梯口走:“你那兩個跟班呢,都叫過來。”

“於蓉蓉和管燕?你找她們幹什麽?”周靜美趕緊跟上他,追問。

遲越不想跟她周旋,語氣含了幾分警告,睇她一眼:“快去。”

“好好好,我這就去……”周靜美怕惹他不快,連忙應下,上樓幫他找人去了。

……

幾分鐘後,三個人走出教學樓,管燕臨走時把抽屜裏的傘拿出來了,現在卻不敢撐,只能跟著前面的人淋雨。

周靜美還在一個勁地跟他搭話:“遲哥,是森駿讓你來找我的嗎,他出什麽事了?”

“你覺得可能嗎?”遲越勾起唇角,冷笑。

周靜美臉上的笑僵了僵。

也是,森駿為了他的錢,每天趕著舔他還來不及,怎麽敢差遣這位公子爺。很快便張嘴扯開更大的笑,挑眉問:“所以遲哥是特意來找我的?”

遲越沒否認,兩手插兜,輕一聳肩:“來了就知道了。”

溫降隔著很遠的距離就看到雨幕中的那道身影了,心頭微亮,但緊接著就看到他身後的那三個人,眼睫顫了顫,條件反射地轉過頭。

她其實不想看到她們,更不想跟她們對峙,每次想到周靜美的臉,都會讓她的胃裏一陣翻湧。

但遲越徑直走向她,擡指敲了敲車窗,清脆的兩聲,示意她:“下車。”

溫降收緊手指,想說自己不想下車,但他已經帶著那幾個人往後街的小巷走去,沒給她討價還價的機會。

司機見狀,趕緊拿起副駕駛座上的傘,一邊打開車門一邊提醒:“小姑娘,你先別動,我下來給你開車門。”

溫降深吸了一口氣,只能彎腰從車裏下來。

那把黑色的長柄傘很大,但起了風,雨絲如霧,還是飄飄搖搖地落到她身上。

司機把傘遞到她手上,溫降猶豫片刻後接過,輕聲道了句謝。

小巷的路面還是泥地,下雨後一片濕滑。溫降不想弄臟遲越給她買的新鞋,每一步都走得很小心。

周靜美完全沒想到從遲越車上下來的人會是她。

往常穿著那身破破爛爛的校服也能讓人看出狐媚樣,眼下搖身一變,一身剪裁得當的新裙子,穿著新皮鞋,米色長襪堆在纖細的腳踝上,襯得小腿又長又直,手裏撐著把黑傘,跟大小姐似的,看得人牙齒泛酸。

溫降一路上並沒有擡眼看她,只是安靜地走到遲越身邊,擡高手給他撐傘。

他身上已經濕透,黑發沾著薄薄一層水汽,顯得眸子更深邃,蒼白的側臉一如白宣繪成,水墨勾勒,清冷孤絕。

遲越感受到她的動作後,低了低頭,自覺伸手接過她手裏的傘,幫她撐著。

兩人並肩而立,黑衣,黑傘,像是生來就要站在一起的。

作者有話說:

關上手機,遲越:什麽梅?

打開手機:周靜美

關上手機,遲越:李金梅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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